那声音道:“嗯。” 蝙蝠笑接道:“无论那一种剑术,花招太多总是不好的,花招越多就等如破绽越多。”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那个声音沉默了下去。 蝙蝠那刹那,好像已完全忘记了这回事,一双手又在雷凤身上游移起来。 他忽然又一声叹息,道:“严格说来,你这副身材实在不算好,但不无可取之处。” 这句话说完,他就松开手,拿起那个凿子与锤子,在旁边那条木之上敲击起来。 他的动作是那么纯熟,几下子敲击下来,那块木头已成人的形状。 雷凤泪眼已模糊,但耳听锤凿叮叮声响,亦觉得有些奇怪,忍下住睁眼望去。 蝙蝠双手不停,叮叮的声响中,那块木头竟然迅速的出现了五宫四肢,甚至乳房,但只是看来很像而已。 蝙蝠这时才将锤凿放下,一双手又落在雷凤的面庞上。 这一次那双手抚摸得更加仔细。 抚摸一遍又一遍,然后再拿起锤凿,往那块木头之上落下。 他的动作开始缓下来。 跟着锤凿都放下,手中却多了一柄小刀。 那柄刀实在小得很,只有七寸长短,锋利雪亮,轻削木头之上。 他的手异常稳定,刀锋夹在拇食中三指之间,“哧哧”声响中,一块块木皮在那块木头之上飞卷起来,雪片般落下。 那块木头的上端,缓缓的出现了清楚的五官。 骤看来,与雷凤竟然有些相似。 雷凤只看得瞠目结舌。 蝙蝠的刀刻削得更慢,那支左手缓缓离开了那块木头,轻抚在雷凤的面颊上。 他右手的刀与左手逐渐同一动作。 那块木头的五官也就更清楚,更似雷凤了。 这种雕刻的技术,毫无疑问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。 雷凤的眼睛那刹那竟然不想闭上。 蝙蝠的刀继续移动,看来移动得更加小心了。 那也不知过了多久。 在这个密室之中,时间根本已没有可能估计。 到蝙蝠的左手离开雷凤的面颊,那块木头的上半截已变成雷凤的头颅。 大小形状完全一样,五官是那么清楚,是那么相似。 一样的鼻子,一样的嘴唇,一样的眼睛。 不同的只是色泽,蝙蝠的一双手到底并不是一双魔手,他虽然能够雕刻出一个完全一样的脸庞,却不能够雕刻出一个人的皮肤来。 他到底不过是一个人,不是魔,不是神。 否则他根本就不用雕刻,干脆将那块木头变成雷凤就是。 然而他的雕刻技术已实在神乎其技。 最主要的是,他并不是一个正常人。 是一个瞎子。 他没有眼睛,可是他在雕刻这方面,比开眼的人却不如远胜多少倍。 雷凤知道蝙蝠是一个瞎子,也知道他只凭手上的感觉,雕刻出自己的形像。 她的眼泪已几乎流乾,一双眼却瞪得很大。 蝙蝠的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得清楚。 可是她现在仍然有一种感觉不相信蝙蝠是一个膳子。 这简直就不是一个瞎子所能够做出来的事情。 但事情却又不能不相信。 这片刻,她完全已忘记自己是赤裸,完全忘记了羞耻。 但羞耻的感觉迅速又袭来。 因为蝙蝠的一双手已落在她的胸脯上。 鸟爪一样的双手,乾枯如枯枝的双手。 雷凤只有流泪。 她的眼泪却已小如露珠。 她的眼泪已将流乾。 蝙蝠的双手轻轻的移动,轻轻的抚摸,每一个动作雷凤都强烈的感觉到。 那双手正落在她身上敏感的地方,她的胸脯于是更坚挺。 这完全不由自主。 蝙蝠双手抚摸着转为单手,跟着双手都腾出来,再次拿起锤凿,往那块木头下截凿下。 锤击声,木屑着地转,在寂静的密室中响个不停,每一下声音听来都是那么的清亮。 然后蝙蝠又用他那柄锋利的小刀。 在他那双巧手之下,那柄小刀灵活的削动转动。 那块木头的下截逐渐变成了雷凤赤裸的身躯。 尖挺的乳房,浑圆的足踝,一切都那么的相似。 一个木美人就这样出现在蝙蝠的双手之下。 雷凤都看在眼内,她实在不想看了,可是却又不能不看。 无其蝙蝠驽魂六记她已经被那股强烈的好奇心征服。 蝙蝠那双手尽管在她的身上移动,她也彷佛已完全没有感觉,也许她的感觉,也许她的感觉已完全麻木。 亦或者她已经被惊呆。 蝙蝠那柄刀运用的成熟,以至雕刻的技巧,实在在她的意料之外。 她实在难以相信一个瞎子竟能够有这种本领,可是她又不能不相信。 蝙蝠曾经在她的面前将眼珠取出来? 莫非蝙蝠其实并不是一个人? 雷凤不禁有这种怀疑,但── 不是人又是什么? 雷凤却也实在想不通。 第六章黑牡丹,白芙蓉 蝙蝠终于将手停下来。 那柄小刀已收藏起来,雷凤竟然不知道他收藏在什么地方。 他连随又怪笑了几声,双手互搓,雷凤看在眼内,一颗心不由怦怦乱跳。 蝙蝠空出一双手,又准备怎样? 雷凤的眼泪这时候已经流乾,只是瞪着一双眼,茫然的望着那双手。 蝙蝠那双手终于落下,却不是落在雷凤的身上,而是落在那具木美人之上。 他怜惜的抚摸着那具木美人,比方才抚摸雷凤似还要仔细。 那双手上上下下移动一会,蝙蝠突然又怪笑道:“你看我是否有些毛病!其实你心中在怎样想,我是知道的。” 雷凤心中暗骂道:“你难道没有毛病?” 蝙蝠道:“我毛病是有的,却不在双手,也不在脑袋,是在一双眼。” 雷凤心中又暗骂道:“该死的瞎子!” 蝙蝠竟然好像听到雷凤心中的说话,怪笑着接道:“你现在心中一定在暗骂,我这个瞎子实在该死了。” 雷凤一怔。 蝙蝠道:“人总会死的,有时候早死比较迟死更好。” 雷凤暗忖道:“你这种人早死了最好!” 蝙蝠忽然问道:“你可知我年轻的时候是怎样子?” 他跟着道:“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,找年轻的时候,既英俊又潇洒,绝不在任何一个美男子之下。” 鬼才相信。 雷凤心中的暗骂,蝙蝠应该是听不到的,他却好像听到一样,笑接道:“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。” 一顿道:“这都是事实。” 雷凤盯着他。 无论怎样看来蝙蝠都不像是一个英俊的男人。 蝙蝠即时叹了一口气,道:“现在的我却实在太难看了,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,都不像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。”.他接又叹了一口气,沉声道:“这是有原因的,说来却是多年的事情了。” 雷凤在听着。 她虽然痛恨这个人,对于这个人亦不无奇怪。 蝙蝠接道:“这些陈年旧事,不说也罢。” 雷凤居然感到一阵失望。 蝙蝠喃喃自语的又说道:“人总会死的,就正如人总会老一样,任何人都是这样,一老了总会很难看。” 他缓缓吟道:“美人自古如名将,下许人间见白头。” 接间雷凤:“这两句诗你相信也听过。” 雷凤当然听过。 蝙蝠道:“所以很多人都希望能够有办法将自己的青春美丽保留下来,一直到死亡。” 他沉声叹道:“也所以有很美丽完全不能够接受衰老的降临,甚至不惜以死来保持自己的美丽,像这种人,男人比较少,却不是完全没有。” 雷凤只有听。 蝙蝠接说道:“一个人的青春无论如何是保留不到永远的,古来不少人求助于灵丹妙药,成功的例子不是没有,却都是神话,退而求其次,将美丽的容貌保留下来,却是可以的。” 雷凤心中暗忖问:“又是什么办法?” 蝙蝠的话很快接上。“那其实很简单,譬如说,将之画下来。” 雷凤暗自“哦”的一声。“原来如此。” 蝙蝠道:“诸如此类的办法实在太多,即使假藉雕刻方面,在我之前,也有不少人动脑袋,只是没有一个人,像我所做得这样彻底。” 雷凤不能不承认。 蝙蝠的面上又露出了那种接近白痴的笑容,道:“这种工作却不是容易做的。就准备方面,我已经准备接近十年。” 他叹息接道:“而且美丽的女孩子也实在不多,在选择方面也实在颇费心思。” 一顿接又道:“关于这方面,我好像已经对你说过了。” 对于方才他说过的话他彷佛已完全不复记忆。 雷凤呆呆的听着。 蝙蝠吐了一口气,接道:“最要命的却是我这种工作,绝对是没有人同情的。” “所以我只有暗中进行,在不同的十三处地方,设下我私自的王国,绝对没有人骚扰的王国。” 十三处地方? 雷凤那刹那实在惊骇之极。 好像这样的地方,一个都已嫌太多。 从那些木美人与及四壁的乳房、面庞、屁股、腰肢双脚来看,也不知多少个少女被蝙蝠诱进来这里的了,十三处地力加起来,那岂非数以千计? 难怪雷凤惊骇。 那个奇怪的语声即时又传来,问道:“那十三处地方到底在哪里?” 蝙蝠痴笑道:“一个不就是在这里了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还有十二个”蝙蝠道:“那十三个地方当然就分布在南七北六十三省之中。” 他痴笑接道:“所以无论我人在那一省都可以随时继续我伟大的工作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详细的地址,你难道都忘记了?” 蝙蝠道:“我怎会忘记?” 那个声音道:“真的么?” 蝙蝠白痴也似的笑道:“我若是忘记,又怎会走来这里?你这个人真莫名其妙。” 这个人到底是谁? 雷凤也觉得奇怪。 那个声音接说道:“一个人总会老的。” 蝙蝠怪笑道:“当然了,你以为,天下间真的有灵丹妙药,能够使人长生不老吗?” 那个声音道:“当然没有的。” 那声音道:“人老了,各种毛病自然也会多起来。” 蝙蝠道:“这也是无可避免之事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到时候,眼睛也许就发花,耳朵也会变得半聋,就是血气,也会逐渐衰弱。” 蝙蝠道:“不错啊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就是记忆力,也会衰退的。” 蝙蝠道:“这也是老人普遍有的毛病。” 那个声音转问道:“那么你若是忘记了那十二处所在,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了。” 蝙蝠痴笑道:“我还不至老到这地步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那你告诉我其他十二个地址看看可以不可以?” “当然可以了。” 这句说话出口,蝙蝠突然就一呆,他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。 然后缓缓蹲下了身子,眼瞳中突然射出一种既惶惑,又痛苦的神色。 他忽然举起双手,抱住了自己的脑袋,呻吟道:“怎么我全都忘记了?” “那十二处地方”他一顿,忽然又问道:“这里到底又是在哪一省?” 那个声音道:“连这些你也都忘记了。” 蝙蝠摇头道:“没有可能的,否则我怎会来到这里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原因很简单,你并不是自己走来的。” 蝙蝠道:“难道是别人带我到来?” 那个声音道:“是。” 蝙蝠道:“谁?” “我!” “你到底是谁?” “你?” “我?”蝙蝠不由又怔在当场。 雷凤亦听得一怔。 那个声音道:“我也就是你是你的魂魄。” “魂魄?”蝙蝠耸然动容。“我可没有死,你若是我的魂魄,怎会离开我?” 那个声音道:“因为你实在太老了,你的精神已开始衰退,已接近死亡,已无法再与我结合在一起。” 蝙蝠茫然道:“我实在太老了?” 那个声音道:“你已老得连那么重要的事都忘掉。” 蝙蝠苦笑,忽然道:“幸好我已作好准备。” “什么准备?” “我已经将那些地方详细的地址分刻在十三柄宝刀之上,即使我老得什么也记不起,看见那十三柄刀,仍是知道那十三处的地方所在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这是一个好办法。” 蝙蝠道:“算下了什么,那样做,可以说实在有些多余,因为我的记性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差的。” 这句话说完,他忽然苦笑起来,道:“想不到,我真的竟然有这一天,记性坏成这样子。” 他双手捧着脑袋,用力的摇了一摇。 然后又反手一拍自己的脑袋,嘟喃道:“该死该死,怎么我的记性忽然变得这样坏?” 那个声音道: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 蝙蝠叹息道:“我真的这样老了。” 那个声音忽问道:“那十三柄宝刀呢,现在在哪里,你是否记得起来?” 蝙蝠忽然笑起来,笑得很开心,道:“这个我记得,这个我记得非常清楚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真的么?” 蝙蝠道:“当然真的了。” “在哪里?” “在……在……”蝙蝠道:“我很难告诉你在哪里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为什么?” 蝙蝠道:“因为我已将那十三柄宝刀送给别人。” 他突然摇头,道:“不,不是十三柄,是……十二柄,不错,只是十二柄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你记得这么清楚。” 蝙蝠怪笑道:“你知道我将那十二柄宝刀送给了什么人。” “什么人?” “十二个很美丽、很动人的女人。” “十二个女人?” “她们都是最美好的,而且都不同类型,有的环肥,有的燕瘦,有的、有的……” 他的说话不知何故又接不上去。 那个声音道:“你连那重要的宝刀都肯送给她们,可见得你是很喜欢她们的。” 蝙蝠道:“当然了。” 那个声音道:“所以你的印象才会这样深,虽然老得什么也记不起来,仍然记得起她们。” 蝙蝠痴笑。 那个声音道:“她们叫什么名字,你是否也记得起?” “她们叫什么名字?”蝙蝠怔住在那里。 那个声音道:“劳紫霞是不是其中之一?” 蝙蝠脱口道:“她是的,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 那个声音道:“我与你本为一体,怎会不知?” 蝙蝠连连点头道:“是极是极。” 那个声音接道:“山东黑牡丹,河北白芙蓉。” 蝙蝠叫道:“她们也是!” 那个声音道:“还有呢?” 蝙蝠怔怔的想了片刻,突然举手力捶自己脑衰,道:“该死该死!” 那个声音叹息道:“你想不起来?” 蝙蝠道:“你告诉我好不好?” 那个声音再叹息道:“你仔细想想,总会想起来。” 一连几声“我”,他抱着脑袋,埋在双膝间。 那个声音静了下来。 整个“室”又回复那种接近死亡的寂静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蝙蝠霍的抬起头来,近乎呻吟,道:“我真的想不起来了,你告诉我好下好?” 他是在问他那个“魂魄”。 没有答覆。 蝙蝠一问再问,仍然没有答覆,他面上陡然露出惶恐已极的表情,怪叫起来道:“你为什么下回答我的说话?为什么?” 室内一些反应也没有。 蝙蝠更惶恐,嘶声道:“难道你竟然离我他去?你怎能够这样做?” 那个声音始终没有再响起。 蝙蝠陡地长身站起来,双手乱抓,道:“你是我的魂魄,怎能够离开我!” 他的语声充满了恐惧。 从他面上的神情看来,他简直就失魂落魄一样。 那语声本来已经很奇怪,在恐惧之下,更显得奇怪了。 那盏垂下来的油灯,也就在这个时候逐渐的微弱,终于熄灭。 整个石室又被黑暗吞噬。 蝙蝠的怪叫声在室内回荡,亦逐渐嘶哑起来。 蝙蝠的魂魄难道真的已以离开躯壳? 一个人没有魂魄,又将会变成怎样? 第七章断肠剑 夜未深。 镇远镖局大堂内灯光辉煌。 秋菊在两个镖师的扶持下,在一张椅子坐下。 她的面色苍白得有如白纸一样,身子不停的颤抖,看来随时都会再昏倒。 她飞马直奔镖局,夺门而入,人就从马背上掉下来。 铮局中的人看在眼内,都无不大吃一惊,谁都知道必然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。 几个镖师立即抢前将她扶起来,那边已有人通传进去。 她才在椅上坐下,两个人就奔马一样从内里奔出来。当先一人面如重枣,长髯及胸,正是“金刀”雷迅,在他的后面紧跟着他的结拜兄弟“银剑”韩生。 雷迅才一步跨进堂中,已自大呼道:“人呢,人在哪里?” 一个镖师方应一声:“这里──”雷迅已飞步抢过去,一把抄住秋菊,摇撼喝问道: “秋菊,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 秋菊神智已有些模糊,给雷迅这一摇撼,彷佛又清醒几分,道:“有……有人……” 雷迅急下及待的问道:“有人干什么?” 秋菊道:“将小姐骗去!” 雷迅道:“谁?其他的人呢?” 秋菊道:“都死了。” “什么?”雷迅瞪眼道:“陶九城、张半湖也都死了?” 秋菊眼泪夺眶而出,道:“他们为掩护我逃走,都死了。” 雷迅脸然大变。 张半湖、陶九城两人的武功如何,他是知道的。 韩生一旁擂口问道:“在哪儿发生的。” 秋菊道:“城外的古道……” 韩生道:“小姐没有死?” 秋菊道:“没有,却给人骗去天龙古刹。” “天龙古刹?” 秋菊道:“那封信说,萧七在那儿等候小姐。” “萧七?”韩生一怔。 雷迅急问道:“断肠剑萧七?” 秋菊点头。 雷迅用力的摇撼秋菊,喝问道:“萧七将凤儿骗走,杀死了陶九城、张半湖他们?” 秋菊并没有回答,头一侧,又再昏迷了过去。 她失血实在太多,勉强策马赶回来,全仗一股义气支持,看见雷迅、韩生他们,精神不免一松,给雷迅这样用力的摇撼,如何还能够支持下去。 雷迅犹自摇撼着秋菊追问:“是不是?” 韩生忙伸手将雷迅按住,道:“她已经昏迷过去了。” 雷迅如梦初觉,道:“怎么……” 韩生道:“她受伤不轻,颈部那个伤口若是再深少讦,我看便是死定了。” 他叹息一声,接道:“能够活着走回报讯,已经是奇迹。” 雷迅不觉将手松开,道:“二弟,以我看来,这件事应该是不会是假的了。” 韩生道:“应该不会。” 雷迅道:“萧七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 韩生道:“其中只怕是另有蹊跷。” 雷迅瞪眼道:“有什么蹊跷,难道你以为这件事不是萧七的所为?” 韩生道:“萧七侠名满天下。” 雷迅冷笑道:“江湖上多的是盗名欺世之辈。” 韩生沉吟不语。 雷迅转望堂外一眼,道:“无论如何,你找兄弟也要出城一看究竟不可。” 韩生道:“好。”霍地回转身,振吭道:“来人,备马!” 旁边两个镖师立即抢着奔了出去。 另一个镖师却趋前道:“总镖头。” 雷迅怒道:“镖局之中无论什么事我现在都不管了。” 那个镖师忙道:“这并非镖局的事情。” 雷迅断喝道:“还有什么事比我女儿的性命还要紧?” 那个镖师道:“属下方才回来镖局的时候,看见了萧七……” 雷迅目光暴盛,喝问道:“萧七?你在哪里看见萧七?” 那个标师道:“属下看见他进入了太白楼。” 雷迅道:“城东太白楼?” “正是!” 雷迅握拳道:“好小子,居然还有兴致去喝酒,来人呀,快备马!” 语声未落,几个镖师已牵着马匹向这边奔来。 十多匹健马,有些鞍还未装好。 雷迅立即飞身过去。 韩生急追前,道:“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。” 雷迅道:“问萧七一个清楚明白,就什么都清楚明白了。” 韩生道:“不错,走!” 一声“走”,刷地跃上了一匹健马之上。 雷迅亦跃上另一匹健马,抢过缰绳,喝叱一声,策马疾奔了出去! 韩生紧追在后面。 其余镖师亦纷纷取过坐骑,一一上马,紧随着追了出去! 马蹄雷鸣,激起了半天尘土,十多匹健马箭也似冲出了镇远镖局大门! 灯已上,太白楼中热闹非常,比平时更加热闹。 因为,今夜太白褛来了一个很特别的客人,也就因为这个客人,太白楼在片刻之间已完全客满。 这其中,竟然不少是女客。 她们之中,有在家闺秀,有名妓,亦有侠女。 她们都是为了看一个人到来。 萧七── “断肠剑”萧七名震江湖,武功之高强,在年轻一辈,可以说是首屈一指。 他的英俊同样是天下有名。 有人说,他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,很多人对于这种传说,都不大相信。 但是他们有机会看见萧七,却又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。 最低限度,在他们有生以来,还没有看见第二个这样英俊的男子。 很奇怪,他们对于萧七大都没有妒忌之心,也许是因为,萧七平易近人,从来没有架子。 萧七的嫉恶如仇,亦未尝不是一个因素。 当然,在恶人来说,对于萧七却是痛恨的多。 然而到现在萧七仍然活得很好。 “断肠剑”毕竟名不虚传。 他现在正坐在大堂上,一个人。 本来他约了一个朋友,可是那个朋友现在仍然未到来,他并不奇怪。 因为,现在与约会的时间才不过过了半刻,他那个朋友能够在约会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到来,已经是奇迹了。 他却也并不准备待那个朋友到来才预备酒菜。 现在他已经在品尝太白楼的美酒佳馐了。 酒是美酒,馐是佳馐,萧七从容的品尝,一些也并不着急。 因为反正他一定要等那个朋友到来。 他们已经分别了三年。 周圉千百道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,他并下在乎,这在他已经习惯。 他也没有理会那些注视他的人。 那些人却大都希望他望来,因为他们原就是来见他一面的。 他们很多都很想举步走过去,可是却没有一个提起勇气。 那些女人若是大家闺秀,不免怕羞,即使风尘女子,亦不能不有所顾虑。 因为传闻萧七杀人不眨眼,剑一出,必见血。 他的手虽然现在在用筷,但是看来却那么灵敏,好像随时都会落在腰间,将剑拔出。 这实在是一种很奇怪的景像。 太白楼中是那么静寂,大多数的人都不怎样动筷,只有萧七一个人落筷不停。 萧七虽然没有看他们,心中其实很清楚。 可是他能够怎样? 他只有暗自叹息,暗自苦笑,那世人也未免太无聊了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抬起头来,向左望。 那边的人一心为看萧七而来的立时全都精神大振,可是他们与萧七的目光接触,却不禁由心寒出来。 萧七的目光实在太森冷了。 森冷得就像一双出鞘的利剑! 也就在这个时候,“哗啦”的一声,那边的一个窗户突然碎裂。 木屑纷飞中,一个人夺窗而入! 那个人一身蓝布长衫,年已四旬,颧骨高耸,双目如电,一看就知是内外功兼修,非比寻常的高手。 他手中一支软剑,三尺长,毒蛇般飕飕抖动,飞刺向萧七! 他的来势也实在惊人,木屑方纷飞,人已经穿窗,那些木屑凌空尚未落,人剑已凌空飞越两丈,来到萧七的桌前。 人到剑到! 软剑毒蛇一样标向萧七的咽喉胸膛! 一招三式,三式竟好像同时发出! 萧七竟然无动于中,神色不变。 眼看那支剑就快要刺到,他右手倏的一伸,手中筷子闪电般挟在剑锋之上! 叮的一声,那双象牙筷子竟然将剑锋挟一个正着,整支剑的剑势立时被挟死。 那双筷子就像是正挟在毒蛇的七寸之上! 蓝衣人面色一变,腕一翻,便待扭转剑锋将筷子削断,可是他的手腕才转,萧七已一声暴喝:“去!”筷子猛一挥! 那个蓝衣人只觉得一股力道猛撞来,连人带剑,身不由己的被那双筷子挥得斜飞了出去! 他心头大骇,仍下失镇定,半空中一个翻身,卸去力道,斜落在地上。 萧七盯着他,即时道:“什么人?” 蓝衣人道:“徐方!” 萧七道:“毒无常徐方?” 蓝衣人道:“正是!” 萧七道:“王十洲与你合称无常双毒。” 徐方道:“是事实。” 萧七道:“你们是结拜兄弟?” 徐方道:“所以你杀了他,我就得替他报仇!” 萧七道:“就凭你?” “还有我!”霹雳一样的声音震撼大堂,右边一道窗户即时四分五裂,窗户周围的墙壁也裂开! 裂出了一个人形! 砂土飞扬中,一个人穿墙而入! 那个裂口与他一样的大小,他竟然是以内功将那面墙壁迫出一个洞走进来。 萧七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,刹那一寒! 那个人一身黑市长衫,身形瘦长,面庞亦非常瘦削,整个骤看来,就像是刀削出来一样。 他满头白发,一脸皱纹,看年纪,只怕在七十以外。 满堂客人在那个蓝衣人穿窗飞剑袭击萧七之后,已散掉一半。 剩下来的大都是江湖中人,看见这个白发黑衣老人出现,再散去一半。 这是谁? 王无邪! 什么?他就是王无邪有毒,夺魄勾魂王无邪? 一听得来人就是江湖上的大煞星王无邪,剩下来的江湖人又散去八九。 那些店小二看见这种情形,也知道来人非同小可,亦忙散开去。 偌大的一个厅堂,连萧七、徐方、王无邪在内,就只剩下七个人。 其余那四个都是中年人,一个个精神饱满,目光锐利,显然全都是好手。 也只有好手,现在才敢留下来。 王无邪平生杀人无数,出手毒辣,江湖中人都是闻名色变。 他退出江湖已经有三四年,但恶名仍在。 所以那些江湖人看见是他,听说是他,都慌忙开溜。 王无邪没有留住他们,目光突然转落在仍留在座位那四个中年人身上,道:“这里没你们的事情。” 一个江湖人道:“老爷子,我是十洲兄朋友。” 另一个接道:“我也是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们也想替他讨一个公道?” 两人道:“不错。” 王无邪道:“若是如此,何以还未动手?为什么等我到来?” 两人相顾一眼,还未开口,王无邪已接道:“你们怎知道我到来?” 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。 王无邪语声一厉挥手道:“滚,给我滚出去!” 那两人面色一变,忙自抽身退开去。 王无邪转顾其他两人,道:“你们呢?也是十洲的朋友?” 那两人不约而同摇头。 王无邪接问道:“那是萧七的朋友?” 那两人之一道:“也不是。” 王无邪语声一沉,喝道:“滚!” 那两人面色尽变,一个道:“这儿太白楼可不是你王无邪的地方。” 王无邪喝叱道:“大胆。” 那个人道:“本来就大胆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是什么人的子弟?” 那个人道:“武当长青!” 王无邪道:“原来青松子的弟子。” 那个人道:“正是。” 王无邪道:“武当派人才鼎盛,是当今十大门派之一,难怪你胆敢直呼我姓名。” 那个人方待应话,王无邪目光已转向另一个,问道:“你呢?” “太湖十三寨的人。” “也果然大有来历,你是准备瞧热闹了。” “只是想见识一下断肠剑的厉害。” “好!”这个字出口,王无邪瘦长的身形已凌空跃了起来。 他竟是扑向那两个人! 那个武当青松子的弟子腰间剑立即出鞘,“嗡”一声一抖,道:“我不找你麻烦,你也少管我!” 王无邪冷笑。 那个人长剑立即刺出,刺向王无邪抓来的五指。 王无邪冷笑,仍然抓向前。 那个人冷笑,长剑一快,迅速刺向王无邪五指。 王无邪眼看五指要迎上剑尖,可是那刹那,他的右手突然一翻,指一弹! “叮”一声,正弹在剑锋上。 那支剑竟被他弹得疾扬了起来。 王无邪立时抢入空门,五指原势正插向那个人握剑的右腕! 那个人心头一凛,抽身忙退。 他快,王无邪更快,五指突然一屈一弹在那个人的右腕上。 一阵碎骨声立起。 那个人的右腕竟然被弹碎五处之多,剑再也把持不住,脱手飞出。 王无邪手一翻,正好将那支剑抄在手里,一抄抛起,屈指再一弹! “叮”一声,那支剑的剑锋竟然被齐中弹断! 连柄的一戴飞插地面,直没入柄,剑尖的一截“嗤”的飞上半空,夺地插入一条横梁上,也竟没入有三寸之多。 这一弹之力实在惊人。 那个人一张脸也吓得白了起来,仓惶的后退。 王无邪没有再出声,冷冷的盯着他,再喝道:“滚!” 这一次那个人倒真的听话,一跺足,转身急奔出去。 王无雅目光一转盯着那个太湖十三寨的人。 那个人不待他开口,已青着脸转身奔出。 在堂外本来有很多人在张头探脑,但看见现在这种情形,都不敢多看一眼,不约而同,悄然引退。 王无邪目光回转向萧七,道:“现在找们可以放手一搏了。” 萧七冷冷的盯着他,道:“无邪有毒,夺魄勾魂果然名不虚传,那个青松子的门徒,这一生那支右手我看不用动兵器了。” 王无邪道:“不错。” 他冷笑一声,道:“武当乃是名门大派,也是正当门派。” 萧七道:“没有人说不是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竟然袖手旁观,由得我将他的右手五指弹断。” 萧七道:“因为我认识他。” 王无邪道:“哦?” 萧七道:“他姓邓,单名玉,乃是青松子最宠爱的一个徒弟。” 王无邪道:“这又如何?” 萧七道:“这个人好色如命,曾经恃着武当长青弟子,任性行事,强抢过一个农家少女,而且将那个少女的父亲的一支手斩断。” 王无邪道:“有这种事?” 萧七道:“因为告诉我这件事的朋友,生平绝不说不老实的话。” 王无邪道:“有这种老实人?” 萧七道:“他就是铁胆赛孟尝。” 王无邪一怔,冷笑道:“原来是这个傻瓜,他的话的确是足信的。” 萧七道:“所以方才看见他在座,已有意上前去将他的手斩下来,难得你替我这样做,我又怎会阻止你?” 王无邪冷笑道:“这样说,你还该多谢我了。” 萧七道:“不错。” 王无邪道:“却不知你怎样谢我?” 萧七反问道:“你要我怎样谢你?” 王无邪道:“要你的命!” 萧七道:“这个就怒难从命。” 王无邪道:“由不得你!”身形陡起,疾向萧七那边扑去。 萧七的身形同时拔了起来。 那事实只是瞬息之间,王无邪身形已落下,双掌同时亦落下,正劈在萧七方才置身之处。 那双掌当然再也劈下到萧七,却将萧七那张桌子劈成了几片,杯筷横飞! 轰然一声,那张桌子四分五裂,王无邪双手电闪般一一抓住,一一飞出。 飞掷萧七! 好好的一张桌子,在他的双掌之下竟然四分五裂,却没有倒塌地上,反而一飞上了半天。 碎裂的桌子每一片的形状都不同,但现在都布满了王无邪本身的真力,顷刻间,有的像剑,有的像刀,有的像铁棍,有的像铜锤,彷佛就像是几个高手分持各种不同的兵器向萧七袭到! 好一个萧七,半空中身形一翻,剑出鞘,一蓬光即时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。 那些木桌碎片才接近,立刻被剑绞成粉碎! 徐方在那边看见,心头不禁骇然,萧七武功的高强,显然是他的意料之外。 王无邪也一怔,脱口道:“好剑法!” 萧七不作声,半空中身形一折,落在另一张桌子之上! 王无邪盯着他,接道:“你剑法的高强,实在我平生仅见,要练成这样的剑术实在不容易,怜才也好什么也好,留下你的右臂,饶你一条性命!” 第八章无邪有毒 萧七冷笑,道:“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,一定会死在你的剑下,是不是?” 王无邪居然道:“不错,你还不是我的对手。” 萧七道:“你的判断一定不会错误的?” 王无邪道:“最低限度到现在还没有。” 萧七道:“有一件事情你大概还未知道。” 王无邪道:“什么事情?” 萧七道:“你只是一个人,不是一个神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意思是,人总会有错误的。” 萧七道:“不错!” 王无邪忽然笑起来,道:“好像你我这种高手过招,任何的错误都不难导致死亡。” 萧七道:“嗯。” 王无邪道:“也许我这一次的判断是错误,不过好在我这把年纪,死亡也不算一回事了。” 萧七道:“听到你这句话,我更不敢大意了。” 王无邪道:“一个人既然不在乎生死,他的出手也必丝毫无顾忌,是不是?” 萧七道:“是!” 王无邪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之上,道:“我这双手横扫大江南北,未逢敌手。” 萧七道:“听说的确如此。” 王无邪道:“最低限度,在我退隐之前仍然没有。” 萧七道:“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你的对手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虽然没有信心战胜我,也绝不会退缩。” 萧七道:“当然,你也不会让我退缩的。” 王无邪道:“不会。” 萧七道:“而且我也无意要退缩。” 王无邪盯着他,忽然笑道:“我倒希望你是我的对手。” 萧七道:“为什么?” 王无邪道:“因为我已经寂寞了多年。” 一顿道:“多年来,一直没有人能够将我打败,甚至连战平手的对手也没有。” 萧七道:“所以你感到寂寞。” 王无邪道:“不错。” 萧七盯着他,道:“无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,这一战,我都绝不会看轻你的。” 王无邪道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──你也是一个真正的武人。” 萧七道:“彼此。” 王无邪忽问道:“你知道王十洲是我什么人?” 萧七道:“儿子。” 王无邪道:“惟一的儿子。” 萧七道:“可惜你这个儿子却连你一半的气概也没有。” 王无邪道:“我只有那一个儿子,对于他当然难免溺爱一些。” 萧七道:“你应该知道,我杀他为了什么。” 王无邪道:“在你们所谓侠义中人的眼中,他的所作所为,实在该死,但是在我们的黑道中人来说,还不是穷凶极恶,尤其在我这个父亲眼中,他无论做了什么,都是情有可原,罪不该死的。” 萧七道:“我明白。” 王无邪道:“很好。”缓移动脚步。 萧七跟着移动脚步。 两人却再没有任何说话。彷佛任何的说话现在都已是多余。 萧七剑在手,人剑已呼欲出。 王无邪双手也是屈伸不定,已随时准备出手。 一触即发! 王无邪移动得并不快,萧七移动得更慢,他立在桌子之上,居高临下,而且正是他们移动的轴心,所以无须多移动。 徐方就站在萧七的旁边,软剑亦蓄势待发。 他盯着萧七,目光一眨也都不一眨,身形也是一动也都不动。 一直到萧七背向着他,他突然就动了,身形飕的暴射向萧七,手中软剑“嗡”的抖直,毒蛇般袭向萧七后背的要害。 剑毒心毒! 他只知道一动手,王无邪是必乘机发动,那么两人即使旗鼓相当,有他的插手,王无邪必杀萧七无疑! 这也许事实。 可惜他却料不到,王无邪竟然一动也都不一动,只是冷冷盯着他剑刺萧七。 那刹那,他的心不由一寒。 可是他剑已刺出,已如箭离弦,一发不可收拾。 匹练也似的剑光,刹那间接近萧七的后背,也就在这刹那之间,萧七疾转过半身。 剑同时刺出! 徐方的剑并不慢,一刺十七剑,萧七的剑却更快,后发先至,十七剑飞刺,硬硬封住了徐方的剑势。 徐方一声喝叱,那刹那身形几变,剑却仍然施展不开! 他闷哼一声,左手暴翻,七枚淬毒梨花钉便待射出,那知道,他左手才动,萧七的左掌已切在他的左腕上。 以他目光的锐利,竟然不出萧七这一掌如何切来,以他身手的敏锐,也竟然避不开。 一阵彻骨疼痛,他左腕被击得疾往后翻,五指一松,梨花钉“叮叮”堕地。 王无邪冷眼旁观,背负双手,看来一点也没有意思出手。 徐方一眼瞥见,心头寒凉。 也就在这刹那,他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火热刺痛! 这亦是他这一生最后的感觉。 萧七那支剑赫然已刺入他的小腹。 一入即出,鲜血怒激。 徐方烂泥一样从桌子上倒翻地上,软剑已叮当的脱手摔开一旁。 萧七收剑,按剑,冷冷盯着王无邪。 他的剑既狠且快。 王无邪也是冷冷的盯着萧七,忽然道:“一剑断肠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 萧七道:“你本来可以出手相救。” 王无邪道:“我有生以来,从来不做没有用的事情。” 萧七道:“哦?” 王无邪目光落在徐方的尸体之上,道:“他本该不应在那个角度出手偷袭的,因为你虽然背向着他,那个角度却无懈可击。” 萧七目光一寒。 王无邪接道:“他若是从右方进袭,最低限度,还可以再接你三剑。” 萧七目光更寒,道:“他就是从右方出手,相信你也一样不会出手相救。” 王无邪道:“不错。” 萧七道:“你与他一齐到来,事实是想藉他一试我的剑法虚实。” 王无邪又是道:“不错。” 萧七道:“他应该明白的。” 王无邪道:“这个世上聪明的人并不多,聪明如你的更加少。” 一顿接道:“可惜一个人太聪明,并非一件好事。” 萧七冷笑道:“这句话,我也不知道已听过多少次?” 王无邪道:“哦”的一声。 萧七道:“而且都必是一个答案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说!” 萧七道:“因为一个人太聪明必定不长命!” 王无邪大笑,点头道:“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。” 萧七道:“不过也有人得天独厚,非独聪明,而且长命。” 王无邪道:“这样的人好像不多。” 萧七道:“却也下少。” 王无邪道:“正如你,就是其中之一?” 萧七道:“是不是,我还未知道,就连我是否一个聪明人,我也不知道。” 王无邪道:“你憧得这样说,可见得你真的是一个聪明人,希望你比一般的聪明人都长命。” 萧七反问道:“是真的希望?” 王无邪道:“假的!” 语声一落,他身形陡然散开,却没有跃起身就脚踏平地冲前去。 萧七没有动,冷然盯着王无邪迫近! 王无邪身形不停,才接近那张桌子,猛一转,疾转向萧七右方。 萧七人剑立转! 王无邪也转,突然绕着那张桌子飞快的转起来! 萧七人剑亦疾转起来。 他虽快,竟然追不出王无邪的身形,王无邪抢到萧七的右方,双掌立即劈下,劈向那张桌子的边缘。 “格”一声,那张桌子齐中裂开了两片! 桌子方裂开,萧七便颀长的身子就往上拔起来,他若是在桌子裂开了之后才跃起身形一定就难免大受影响! 身形一拔起,他凌空“霍”地一个翻身,头下脚上,剑划向王无邪的面门。 王无邪下一步原该就拔起身子追击,可是他并没有那么做。 也许就因为他早已看出萧七必会有那么一剑,拔起便等如迎向萧七的剑。 他非独不拔,而且矮身往桌下一沉。 萧七那一剑从他的头上划过,只是那么一寸距离! 他的左右手旋即各自抄住了条桌腿,喝叱一声,猛将那里裂开了两边的桌子举起来,疾向萧七迎面撞过去。 萧七身形再一个翻滚,变回了头上脚下,人剑往上飞起来。 王无邪这时候才拔起身子,他双手仍然握着那两边破桌子,而身形居然相当迅速。 那两边桌子就像是两面盾牌也似,护住了他的面门,却继续撞向萧七。 萧七身形一变再变,竟仍脱不出桌子所撞击的范围,一声长啸,腰身陡一弓,疾撞在瓦面上! “哗啦”声响中,瓦片纷飞,萧七穿破屋顶而飞出。 那只是刹那,王无邪手执那两边桌子亦撞在瓦面上,“轰轰”两声巨响,一大片瓦面疾扬了起来,旋即在半空爆裂,飞散。 王无邪紧接冲天而起,斜刺里落下,正落在萧七一旁,双手桌子“横扫千匹马”疾扫了出去。 萧七身形再拔起! 王无邪一扫落空,双手左右陡一合,那两边桌子便相撞在一起,“轰”一声四分五裂,无数木屑碎片箭一样四射。 最少有一半是射向萧七! 萧七人在半空,长剑飞展,人剑化成一个光球,木箭才射上,便已被绞成粉碎! 王无邪这时候也拔起身子来,双掌抢进空门,左七右六,猛击十三掌。 劲风呼啸,萧七剑势立被击散,王无邪的第十三掌,竟然从剑下拍入,拍向他的胸膛。 好一个萧七,半空中移形换位,间不容发的刹那,让开了王无邪那一掌,身形却已迫出了飞帘外! 他轻喝一声,身形飞鸟般落下。 那之下就是长街,从楼中奔出来的人也就是聚在那里,但看见瓦面飞碎,两人已打了出来,慌忙又四散。 萧七身形甫着地,王无邪亦已从天而降,双掌“五雷轰顶”当头猛印下。 萧七这一次没有闪避,剑急起,划出一圈光轮,迎向王无邪的双掌。 王无邪不等双掌击至,人就倒翻了开。 以他的武功经验,当然看得出萧七这一剑的厉害! 萧七剑轮立收,人剑合一,反击王无邪,如离弦箭矢,如闪电! 王无邪半空中一连换了七种身法,才将那一剑避开,身形已着地,双脚一踏实,他左右急拍四掌,便又将萧七剑势封住。 萧七身形一动,剑势却已开脱。 王无邪冷笑一声,道:“果然好身手!” 一顿接道:“这里毫无障碍,你我大可以放手一拚了!” 萧七尚未答话,对面长街马蹄雷鸣,十数骑疾奔了过来。 雷迅一马当先,老远已自大呼道:“萧七!” 他并不认识萧七,但跟在一旁认识萧七的那个镖师,老远便已将萧七指出来。 王无邪应声回头,道:“助拳的朋友来了!” 萧七皱眉道:“未必是朋友。” 王无邪道:“那是找你麻烦来的了。” 萧七道:“亦未可知。” 王无邪道:“无论来的是什么人,都得先等我倒在你剑下!” 语声一落,双拳又击,左右交替,迅急毒辣! 拳风激得萧七衣袂头巾猎猎飞舞。 这片刻之间,来骑已奔至,雷迅马上大喝:“住手!” 语声甫落,两个缥师先自滚鞍跃下,双刃齐出,左右作势将萧七、王无邪分开,帮腔接道:“大家住手!” 萧七一怔,他的剑未收,王无邪已收拳急道:“谁叫你住手!” 那个缥师抢先应道:“我们总……” “镖师”两字尚未出口,王无邪已截喝道:“就凭你们,也敢叫我住手?” 语声一落,身形暴展,扑向左面那个镖师。 萧七一眼瞥见,急喝一声:“闪开!”人剑飞射向王无邪。 那个镖师并没有听他吩咐,而且举刀想将王无邪挡回,他的刀才举起,王无邪的右掌已痛击在他的胸膛之上。 拳快如闪电,又岂是那个镖师闪避得了。 “砉”地骨碎声暴响,那个镖师的胸膛塌了下去,整个身子却飞了起来,飞出了丈外。 这一拳的威力也实在惊人。 雷迅大吃一惊,旁边银剑韩生也不例外,两人到底是老江湖,见识也不少,这一拳之下,已知道王无邪这个人心狠手辣,视人命有如草芥。 他们却都不认识王无邪。 萧七剑虽快,也仍然慢了一步。 他知道救人不及,剑不攻王无邪的右拳,只是横削王无邪腰胁。 王无邪一闪避开,身形飞退,急退到另外那个持刀镖师身旁。 萧七实在想不到好像这样的一个高手,心胸竟然狭隘,截击已经下及,心头不禁一凉。 那个镖师眼看王无邪来,长刀急展,一连七刀,却不求伤敌,只在护身。 可惜在王无邪面前,想护身也不成。 他的第七刀才刺出,王无邪已在他的胸膛上连击三拳。 那三拳简直就像是同时击下。 那个镖师整个胸膛被击得塌下,然后整个身子倒飞了出去,撞在一道高墙上,蓬然有声。 无论谁都看出他完全没有活命的可能! 萧七剑指着王无邪,怒喝道:“这算是什么?” 王无邪缓缓回头,笑道:“老夫只是不想再有任何人骚扰我们间的决斗?” 萧七尚未说些什么,雷迅已大声喝问:“你这个老匹夫是什么东西,为什么杀我手下镖师!” 王无邪冷然目注雷迅,道:“你叫老夫什么?” 雷迅道:“老匹夫!” 王无邪道:“很好!” 雷迅道:“好什么?” 王无邪道:“老夫已经有一个充份杀你的理由,如何不好!” 雷迅怒极而笑,道:“我本是找萧七算账,现在先杀你,亦未尝不可。” 萧七听说一怔,方待问雷迅,雷迅金刀已经“呛啷”出鞘,刀指王无邪,道:“说你的姓名!” 王无邪背负双手,上下打量了雷迅一眼,道:“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!” 雷迅怒笑道:“原来又是一个藏头缩尾,不敢以姓名示人之辈。” 王无邪冷冷的道:“我只是怕说出来,你便吓得手脚都瘫软,那么打起来,又有何趣味?” 雷迅道:“你以为你的姓名真的那么惊人?” 一顿喝道:“高姓大名!” 王无邪一字字的应道:“王无邪!” 雷迅面色一变,银剑韩生也不例外,随来一众镖师更无不耸然动容。 “无邪有毒,夺魄勾魂?”雷迅脱口接问。 “正是!” 雷迅徐徐的吸了一口气,道:“原来是你这个老匹夫!”